独家｜对话特纳、陈龙：中国资产是避风港吗？如何保护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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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COVID-19的肺炎疫情席卷全球，世界经济陷入停滞。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全球危机。全球经济正面临着需求和供给的双重影响，任何经济体都难以幸免。在此关键时刻，凤凰网金融、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研究所、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以“全球经济与决策选择”为主题，在线交流“凤凰网超级金融周”，邀请政企嘉宾通过在线形式分析全球经济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美国政治家和社会学家利普塞特说:“一个只了解一个国家的人实际上对任何国家都一无所知。”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Financial Services Authority)前主席特纳先生在接受Phoenix.com的金融交流邀请时，主动提出与中国学者和企业家交流，而不仅仅是发表自己的演讲。在5月10日的“特别对话”环节，特纳的讨论对手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金融技术顾问、蚂蚁金服前首席战略官罗汉唐秘书长陈龙。

其中一个在英国，另一个在中国，他们正在经历COVID-19肺炎疫情的不同经济影响阶段。一位是在金融机构监管和2008年金融危机后全球金融监管体系改革方面经验丰富的领导者，另一位是目前活跃在全球经济研究领域，在金融技术领域从理论到实践都有丰富研究的学者。凤凰网财经与他们的对话是从全球形势、数字经济、消费刺激到金融安全、可能的经济反弹等等。

当被问及中国资产是否是西方投资者的“避风港”时，特纳表示，中国市场受世界其他地区的影响较小，将有自己的动态趋势；他认为，在这场流行病危机中，有一些相对安全的资产，即高科技公司的股票。

流行病时期的一个深刻的社会变化是数字经济加速了它对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影响。阿里突破非典，那么谁能突破新的桂冠，成为下一个独角兽呢？陈龙认为，这有助于优化经济参与者的生产过程。陈龙说，数字技术的本质是解决距离问题。特纳指出，自动化和机械化是未来的趋势，但这可能会给“接触”服务业带来冲击，进而给各国的就业问题带来挑战。

中国是第一个进入经济重启阶段的国家，但似乎预期中的“报复性消费”并没有发生，而报复性储蓄在世界各国都有发生。目前，中国采取发行代金券的方式刺激消费。你需要直接寄钱给有需要的人吗？特纳和陈龙说他们可能都需要。陈龙还指出，消费不仅与金钱有关，还与信心有关。对疫情的担忧使人们忘记了消费，所以我们应该创造一个消费者信心的环境，在疫情爆发前降低消费水平，以实现经济的可持续性。

但是普通人如何在经济危机中保护他们的钱包呢？人们的自然反应是省钱。特纳引用凯恩斯的话说，“一个人的理性决策可能不利于整体利益”，这就要求政府发挥作用。陈龙表示，个人应该像企业一样，首先要保证足够的现金流动性，然后对自己的未来进行投资，如果有能力，再去寻找投资机会。

讨论结束时，特纳问陈龙，中国经济是否能实现imf预测的V型反弹。陈龙表示，V型反弹很难实现，最好的情况是实现U型反弹。

以下是对话的记录:

特纳:将会有一波针对最贫穷国家的债务减免浪潮，中国也将参与其中

龚:感谢您抽出时间参加这次交流。前两个宏观问题想向特纳勋爵提出。现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组织建议一些债权国或债权机构减少甚至取消一些最贫穷国家的债务。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这个提议有可能实现吗？这对债权人有什么影响？

特纳:我认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这场危机中关注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为了应对这场经济危机，我们通常会同时考虑供给和需求。对于一些较发达的经济体，如中国、英国和美国，没有必要依赖外汇或外债，创造推动经济增长的因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有许多落后地区，如坦桑尼亚和博茨瓦纳，其经济结构过度依赖外汇，这暴露了经济的脆弱性。这些国家可能在危机期间面临灾难性的经济衰退，它们没有足够的内部自由来应对危机。例如，肯尼亚从国际旅游中获得了大量外汇收入，但现在旅游业已经崩溃。同样，有些国家依赖商品出口。

这些国家的债务可能无法偿还。当债务无法偿还时，贷方和债权人的明智之举是重组债务或减少债务，以便这些经济体能够继续运转。因此，我认为将会出现一股减免重债穷国债务的浪潮。显然，中国也将参与。因为中国已经通过开发银行和其他信贷机构成为许多国家的重要债权人。

中国资产是避风港吗？英国爵士:受全球影响的小型高科技公司的股票相对安全

龚:从全球来看，中国首先受到了COVID-19的影响，但也是最早开始复苏的。因此，一些人认为中国股票和其他资产可能是一个避风港。据你所知，中国资产对西方投资者有什么吸引力？

特纳:这很难预测，因为中国还没有完全实现跨境资本流动。当然，中国证券市场的价格受世界其他地区的影响较小，会有自己的动态变化。

此外，我认为在这场流行病危机中有一些相对安全的资产，即高科技公司。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纳斯达克指数实际上高于去年同期，与四年前相比翻了一番。如果你一直持有纳斯达克股票，你现在应该已经赚了很多钱。

这也将出现在中国市场，那里有技术独角兽公司和互联网巨头，如腾讯、阿里巴巴和百度。在这场危机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种社会结构变化，我称之为“加速结构变化”。它将影响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例如，零售业从实体转向网络，例如，我们现在所做的是通过在线视频讨论问题，而不是开会。

数字经济正在取代“接触”经济，但它可能会给所有国家带来就业挑战

巩:下一个问题是问陈教授。在由流行病引起的社会活动的封闭时期，许多数字技术产品被广泛使用，例如我们正在使用的变焦。然而，随着疫情的结束和人们重返工作岗位，许多产品和技术公司可能会逐渐淡出市场。有人说阿里巴巴是在2003年非典爆发的，那么什么样的公司能够生存下来，成为疫情过后的下一个独角兽呢？

陈龙:流行经济与数字化有着天然的联系，因为流行经济本质上是距离经济，而数字化技术的目的是克服距离壁垒。这就是为什么数字技术在社会和经济孤立时期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是我不认为一些数字技术会消失。我非常同意特纳勋爵的观点，即这将是一次加速的结构调整。因为数字技术已经深刻地影响了社会，成为一种封印。它改变了消费者，也改变了生产商如何与供应链中的上游和下游企业合作，以及如何在企业内部远程工作。这些领域不会发生逆转，技术将日益成熟。

在我看来，在科学技术应用的各个领域，帮助经济参与者优化生产过程的科技企业最终会生存下来。我们将看到更多的独角兽公司出现，它们不会消失。

特纳:陈教授的观点切中要害。在这场流行病中，为了健康和安全，人们需要保持距离，技术产品的应用将相应地得到优化。

这已经发生在制造业。当一个制造企业受到流行病的影响时，雇佣劳动力的成本将不可避免地增加，人们在工作过程中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机器人不需要这样。一些报告表明，制造业企业家考虑如何转向自动化。

最近，在英国有一个关于采摘农产品的大讨论:去年6月，来自罗马尼亚和其他地方的外国工人帮助采摘草莓和芦笋，但是现在谁能帮助我们采摘呢？事实上，还有另一个选择:机器人。越来越多的欧洲农民说，我想尝试投资机器设备，以摆脱对季节性农民工的依赖。因此，从本质上讲，这场危机将激励几乎所有经济领域的管理者思考一个更加自动化和面向机器的开发和管理方向。

但必须说，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不发达地区，如非洲国家，都值得担忧。他们的人口和劳动力仍在快速增长，因此如何解决就业问题将成为一个挑战。另一方面，中国可能受益更多，因为其劳动强度正在下降，其工业正在升级。

陈龙: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疫情对中小企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因为中小企业往往是劳动密集型和接触性行业。他们需要更多地参与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因此，这种影响对他们来说更大。

其次，中小企业更容易受到流动性风险的影响，因为它们几乎没有现金流。美国中小企业的平均现金流只能维持一个月甚至更短。第三，政府缺乏接触和帮助中小企业的渠道。然而，在许多国家，尤其是在新兴市场，中小企业提供的就业机会最多，因此拯救中小企业对于拯救经济极其重要。

特纳:我能再加一点吗？在英国，我们也意识到类似的挑战。

在过去的20年里，英国制造业的就业率越来越低，但服务业却持续增长。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可以保持高就业率，这要归功于服务业创造的就业机会，如咖啡馆、餐馆、剧院、主题公园和其他服务人员，所有这些都是“接触服务”行业。然而，COVID-19爆发带来的一个主要挑战是，它将“限制”人们的接触，这将影响这些需要面对面接触的服务站。

即使在像中国这样拥有大量制造业工厂的国家，服务业的就业比例也高于制造业。因此，由于流行病加速了经济领域的自动化进程，我们都将面临即将到来的失业问题和如何创造就业的挑战。

巩俐::是的。总的来说，这种流行病加速了数字替代，但许多劳动力可能还没有准备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会有新的工作，对吗？

特纳:经济发展总能创造新的就业机会，我们总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新工作。挑战在于我们如何度过过渡期。

正如陈教授所强调的，中小企业是脆弱的。他们通常没有大企业资产负债表上的资源，也没有大银行或国家的无形支持。因此，高质量的企业在这场危机中不可避免地会失败，但如果中小企业失败的风险加大，就会造成一些可以避免的负面经济效益。

这就是为什么世界各国政府都在制定政策，支持中小企业渡过危机，尽管在自由市场经济中允许企业倒闭是必要的。我们必须采取政策，确保一些成熟且可持续发展的公司不会倒闭。

没有报复性消费，但有报复性储蓄。陈龙:消费券和钱一定要发

巩俐::谢谢你，特纳先生。我的下一个问题是关于中国的消费刺激。现在，我们在疫情开始时预期的“报复性消费”并没有发生。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城市，如杭州，和电子商务公司，如淘宝，已经开始发行优惠券。然而，有人说这不足以恢复消费信息，真正需要消费补贴的人无法获得。因此，有人建议应该直接把它作为社会救助来发放现金。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特纳:对中国来说，当前的巨大挑战与中国在2008年和2009年面临的挑战相似。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情况对出口需求产生了很大影响，但中国及时控制了疫情，迅速恢复了供应链，因此有必要考虑经济复苏的政策计划。

每当面临经济低迷时，中国刺激经济的经典工具就是刺激投资，尤其是房地产和传统基础设施投资，我称之为“混凝土倾销”。从2009年到2013年，中国进入了历史上最大的基础设施热潮，同时也迎来了快速的经济增长。但它也带来了许多问题，如坏账、资产泡沫、空住房比率以及影响全球气候的碳排放。对中国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尽量避免重复这些问题，避免再次出现巨大而浪费的“混凝土倾销”。我很高兴看到中国提出了“没有投机的生活”。

因此，中国目前面临的挑战是能否找到一个更可持续的经济刺激计划。无论是投资还是消费。我认为必须有消费刺激，所以是的，中国需要思考:人们如何享受消费？这是否意味着现金应该直接分配给？另一方面，你能找到新的投资领域吗？如超高压输电线路、5g、物联网和软件开发。当然，我们都知道存在挑战。因为新基础设施的所有领域可能永远不会创造大量就业机会，比如建造数千万套住房。

陈龙: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好问题。本质上，我们讨论的是我们应该刺激消费还是直接提供现金。我认为答案应该是两者兼而有之。在经济领域，有两个方面:攻击和预防。预防是为企业和消费者提供各种现金支持，让他们在经济停滞中生存；攻击，即消费刺激。

目前，许多国家正在实施前所未有的刺激计划。例如，德国的刺激计划几乎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25%，日本为19%，英国为17%，美国为11.7%。那么问题是，人们如何花钱？一个现象是，许多国家的居民储蓄率正在上升，但消费却在萎缩。例如，在美国，最新数据显示，美国居民的储蓄率与前几年相比增加了60%，但消费者支出普遍下降。

刺激计划没有阻止消费萎缩，这表明当消费者有钱时，他们不会花很多钱。但是如果人们不花钱，企业就会倒闭。即使他们有现金，没有生意可做，他们也只能坚持一两个月。消费不仅取决于金钱，还取决于心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已经看到中国消费者如此担心这种流行病，以至于他们忘记了如何消费。因此，我们需要把他们拉回到热爱生活、拯救企业和拯救经济的情绪中来，所以中国开始了大规模发行优惠券的试验。它在许多城市发挥了杠杆作用，一美元可以推动消费五到六倍。

有些人可能会指出这一举措是不可持续的。虽然可能是这样，但我仍然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因为当你花钱的时候，你是在拯救一家公司，你是在拯救中小企业。这不仅仅是消费。

信贷大力支持中小企业。英国金融监管机构:政府应该与银行分担债务风险

龚:可以看出，各国的金融体系都得到了很大的支持，但金融体系仍然担心为可能出现的坏账风险买单。特纳先生，作为一个前主管，和陈教授，作为一个金融技术从业者，你怎么看？我期待听到你的意见。

特纳:自2008年以来的改革提高了全球金融体系的资本实力，使其在应对危机时更加灵活，并提高了银行处置和核销不良贷款的能力。当经济下滑时，企业破产是不可避免的，但金融体系应该发挥作用，承担必要的利润损失。

它们已经在扮演着支持中小企业生存的角色，但金融监管者应该小心:为了中小企业的生存而进行的债务冲销会大规模出现吗？银行应该自己承担所有的债务吗？央行和中国银监会需要直接向银行注资吗？

在英国和美国，银行向中小企业提供的紧急贷款有80%甚至100%是由政府担保的。如果有必要，政府应该为必须减记的债务买单。

陈龙:我主要谈三点。首先，令人欣慰的是，金融基础设施没有受到巨大影响。包括传统银行和金融技术公司在内的金融机构正与央行密切合作，发挥着重要的渠道作用，并将资源转移给各种企业和消费者。

其次，这实际上是一场流动性冲击，我们将看到越来越多的债务违约和破产。因此，中央银行和金融监管机构应该学会分担风险，以降低金融机构的风险。

最后，数字技术在支持企业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金融的本质是基于信息的服务，数字技术使我们能够不受距离限制地掌握更多的信息。这种流行病将使拥有数字技术的金融技术公司在支持实体经济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巩俐::实际上，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金融技术公司是如何建立安全屏障的。如果一家银行遇到风险，央行和监管机构有援助渠道，但不一定有援助金融技术公司的渠道。

陈龙:这是一个决策平衡的问题。传统银行将央行作为最后贷款人，因此它们可以用传统方式放贷，但它们的缺点是，在如此动荡的时期，它们无法掌握足够的数据来评估风险，因此它们不得不让央行分担风险。

但另一方面，如果你有足够的信息，你应该能够评估这种冲击的风险。因此，我们正在跟踪经济的实时动态，关注我们每天遭受打击的地方。这很有帮助，因此像蚂蚁这样的金融技术公司可以利用数字技术克服信息问题，为经济服务，而不是依赖央行。

当然，如果他们能与金融机构和央行合作，他们就能做得更好。这就是蚂蚁金服所做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与数十家银行合作，向800多万中小企业提供贷款。

大胆存钱、花钱还是投资？普通人在危机中如何保护自己的钱包？

龚:在经济危机中，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更关心如何保护自己的钱包。你们俩对此有什么建议吗？我应该大胆存钱、花钱还是投资？

特纳:我很难给出一些具体的财务建议。正如陈教授以前提到的，人们的自然反应是增加储蓄，但消费已经成为一个问题。当疫情结束时，人们不能外出消费，也就是说，当危机从内向外结束时，人们会更加谨慎。

当然，个人的理性决策不一定有利于整体利益——这是英国经济学家约翰·路·梅纳德·路·凯恩斯的伟大见解。就个人而言，尽可能多的储蓄可以在危机中最大化你的经济实力，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做，经济会变得越来越糟。

陈龙:我觉得个人选择和企业选择差不多。首先，我们必须确保现金流的流动性，所以储蓄更多的钱是可以理解的，尽管这对国家可能没有好处。其次，如果你能生存，你必须投资未来。流行病经济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正如特纳所说，它将导致经济结构的大规模变化，并影响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你会希望在这种趋势下，你能更有价值。假设你需要在未来投资自己，以适应不断变化的趋势。

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储蓄，并且你是长期投资者，你应该寻找投资机会。但是对许多人来说，这有点困难。如果你做不到，你应该确保你的流动性，投资你的未来，不要太担心。

特纳问陈龙:中国经济能实现V型反弹吗？

陈龙回应特纳:中国经济很难呈V形反弹，至多是U形

巩俐::你们有什么想问对方的吗？

特纳:我想问这个问题。你认为中国能多快从这场危机中复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中国今年的经济增长率将保持正增长，仅从6%降至1%，但明年将升至9%或10%。你认为这个V型预测可信吗？鉴于世界其他地区出口下降的规模，实现这一目标会有困难吗？

陈龙:我觉得V型反弹很难实现，最多是U型。这也需要很长时间，因为最坏的情况可能还没有到来。我也认为我们还没有达到反弹的阶段，这与全球形势有关。事实上，我们正在建立一个全球流行病学经济指数。

迄今为止，无论是疫情本身还是疫情经济，每个国家的表现和发展形式都是相似的。事实上，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到目前为止，欧洲和美国还没有真正从中国的防疫经验中吸取教训，他们正在为抑郁症付出代价。我认为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我们也需要相互交流和合作，以帮助对方更好地理解和应对现在。

巩俐::谢谢特纳勋爵和陈教授。我真的不想结束这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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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环球邮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