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抗科技巨头对思想的威胁？——读富兰克林·福尔《没有思想的世界》

本篇文章2380字，读完约6分钟

《没有思想的世界》(美国)由富兰克林·弗尔翻译，中信出版集团于2019年12月出版

如何抵御科技巨头对思想的威胁。

——读富兰克林·福勒的《没有思想的世界》

杨基

18世纪末，当机器生产逐渐取代了畜力和人力，工厂开始取代车间时，工业革命并不总是带来好消息。至少，对许多工人来说，他们靠出卖时间和体力谋生的手段已经被更先进和自动化的机器和设备彻底颠覆了。在一个尚未建立现代福利制度和工人权利保护制度的工业社会的前夕，他们的失业可能意味着他们吃不饱、生活混乱、无处可住。在与机器的第一轮比赛中，他们输了。可以想象，他们会对这些铁制工具抱有很大的敌意。

最后，一个叫内德.路德的工人引爆了他所代表的团体中最极端的暴力，通过反抗、摧毁机器和迫使工厂停止生产来争取他们的生存权。历史很快给了这些人一个新名词——“勒德分子”，但他们不被政府允许，也不被社会所容忍。当时，英国通过立法将其列为重大犯罪并严厉打击。如今，人们会借用“勒德运动”并衍生出“新勒德主义”来形容那些反对新技术并将现代技术视为主要威胁的人。

《没有思想的世界》的作者富兰克林·福勒会是勒德分子吗？我们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这将使我们怀疑他在新书中表达的观点是否客观和中肯。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书中关于科技公司的结论肯定会充满偏见。然而，在谈到自己的作品时，福尔明确表示，他并不反对技术，也不呼吁人类社会回到前数字时代。从这个角度来看，尽管他对技术的审视态度有些悲观，但并不极端。

指责技术，尤其是那些互联网巨头，总能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人们想象着互联网会在传统社会的权力结构中撕开一个口子，让自由、信仰、多元化甚至乌托邦理想的光芒渗透进来，进而改变社会现有的秩序和价值。但事实证明情况完全不是这样。一方面，人们享受着智能手机带来的各种便利，但他们却情不自禁地变成了一个“鞠躬的家庭”，用特克尔的话来说就是“单独在一起”。我们可以通过各种社交媒体获取全球信息，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在助长各种虚假新闻和谣言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大型科技公司利用平台不断窃取用户的浏览数据和个人信息，并巧妙地设置了“交通经济”、“个性推送”、“智能算法”等名称。他们关心各种指标和漂亮的性能报告，但他们不知道是用户为这些服务付费，但代价是隐私泄露。

我们需要这样的创新吗？理想的创新极限是什么程度？福勒猛烈抨击以谷歌、亚马逊、脸书和苹果为代表的科技界“巨无霸”，指责他们利用“垄断”优势压制思想自由和人格多元化。“硅谷是统一的，世界是统一的”，这是福勒章节的标题。由此我们可以理解，那些实力雄厚的硅谷巨头正在利用他们在市场上的主导地位，以各种方式阻碍市场竞争的多样性。当频道逐渐变得单一时，声音就会变得单调，这也是福尔担心的原因。

从一般表达的角度来看，福尔的写作带有尼古拉斯·卡尔的“浅薄”和露西·格林的“硅谷帝国”的影子，这两个词几乎总是表现出对科学技术的不信任和对公司权力扩张的警惕。但是在福尔，他更关心的是语言、思想和人性的世界。他写道:“科技公司正在摧毁独立思考的可能性，而独立思考原本是我们的无价之宝。在他们创造的世界里，我们总是被监视和分心。通过数据积累，他们描绘我们的思想，无形中引导公众行为，以进一步增加他们的经济利益。”

富兰克林·福勒(Franklin Fowler)是《新共和》杂志的主编，著名的记者和作家，现在为《大西洋月刊》工作。1914年创刊的政治经济评论杂志《新共和》在美国乃至世界上的影响力最大。2012年，由于缺乏资本投资，新共和国不得不寻找新的所有者。因此，它有了一个新的所有者，克里斯·休斯，他来自硅谷，是脸书的联合创始人之一。在这位百万富翁和科技新贵的领导下，杂志试图进行一次彻底的创新:重新设计纸质版，变得更加活跃和时尚；扩大报道范围，使其不再像以前那样以华盛顿为中心；关注网络渠道的分布，开始发挥点击率和订阅数的作用。休斯带来的变化旨在提高杂志的盈利能力，使它们在商业上比智力产出更具竞争力。同时，为了获得更多读者和用户的关注，整个编辑部将被要求刻意追求带有“病毒营销”卖点的话题和报道。

在福尔看来，休斯背离了杂志的理念、报道立场和编辑方针。福勒代表了一群重视伦理传统、人文价值并通过写作安顿下来的知识分子。另一方面，休斯是典型的硅谷人，是《技术到死》的作者莫罗佐夫所描述的“解决方案主义者”的代表。他们遵守规则，注重效率，追求结果，善于使用各种新的生产力工具来完成任务。然而，一篇文章能通过流量证明它的投资是合理的吗？有必要评估写作的成本效益吗？这基本上是一种“思想冲突”。假设沃尔特·李普曼生活在今天，他的专栏可能无法以“100，000+”赢得鸡汤论文。

总之，休斯掌管这本杂志四年，终于在2016年再次易手。与此同时，福勒提出辞职，终止合作。这一经历给了福勒一个更好的个人经历来思考科技巨头“入侵”新闻业后可能引发的危险。例如，他参加了反对亚马逊对待作者和出版商的运动，但由于亚马逊的“规模效应”和“包罗万象”的能力，它几乎可以控制书籍是否畅销，许多出版高管和律师都不敢畅所欲言。2017年，福勒转任《大西洋月刊》记者后，写了一篇名为《当硅谷接管新闻业时》的文章，对大公司损害新闻质量、降低其品格和品味的行为发起了猛烈的批评。《没有思想的世界》是对那篇文章的扩展、延续和推广。

最后，福勒提到了解决方案，他呼吁人们放弃“效率第一”，这曾经是科技行业最引人注目的成就。但话说回来，这能一劳永逸地终结“没有思想的世界”吗？知识分子对时代的担忧和警惕不会因为互联网的到来而加剧，许多问题的滋生也不是时代独有的。质疑巨头的垄断通常可以占据道德制高点，赢得公众的支持和喜爱。然而，如何在不阻碍技术创新的情况下限制技术的任意性是一个更困难的问题。

来源：环球邮报中文网